第1011章 老死

地龍沉默良久，緩緩說道：「我真的不知道……」

「齊夏將一份計劃劈成無數份，甚至他自己現在都沒有辦法知道全貌。」青龍說道，「我很難理解……這一切的原因居然是要前往那個血紅色的世界，你會願意跟他去嗎？」

見到地龍沒有說話，青龍又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，補充道：「你帶著現在這副樣子……帶著渾身的鱗片和蜥蜴一樣的臉，然後跟他走？」

「你的意思是……」

「我不知道那個世界裡到底有什麼東西，現在「天龍」和齊夏都想前去一探究竟，可我不想。我不想再去打造一個全新的世界了……」

地龍的面色再度沉寂下來，始終一言不發。

「地龍。」青龍又說道，「就算其他的「地級生肖」沒有做好這個覺悟，你也應該做好了。」

「我……做好了覺悟？」

「所有的「地級生肖」都在期待有一天自己能夠晉陞「天級」，從而褪去那身怪物的皮囊，可只有「地龍」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晉陞到「天龍」。」青龍微笑一聲又說道，「你在選擇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覺悟了吧。」

「是的，一開始我還有些不理解……」地龍苦笑一聲說道，「「龍」明明可以成為「生肖」們的管理者，卻根本沒有人願意坐這個位子……後來我想明白了，因為每一個加入「生肖」的人都想要出去，可「龍」不行，只要選擇成為了「龍」，就會變成永遠的奴隸。」

「也就是說你承認了。」青龍說道，「你加入「生肖」的目的和他們有所不同。」

「是。」地龍說道，「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了，或許我會死，但也已經值了。」

地龍說完之後便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，可青龍卻沒有任何動作。

「你不殺我嗎……？」地龍隔了一會兒問道。

「我很喜歡你的坦率。」青龍回過頭，繼續看著下方說道，「若是你有任何狡辯或者否認的態度，現在也已經死了。」

「你管這叫坦率……」

地龍聽後再次苦笑一聲，索性也蹲下身子，在青龍身邊坐了下來。

她的身材嬌小，有著小小的犄角和臉側的鱗片，在青龍身邊彷彿像是個靈寵。

「我也有點不理解。」地龍問道，「如果你什麼都知道了……為什麼還會讓齊夏走到現在這一步呢？」

「我說過了……我有點好奇。」青龍說道，「當你發現家門口的螞蟻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，並且全軍出動謀劃一件大事的時候……你也會想要看到結果。」

「好一個「螞蟻」……」

青龍輕笑一聲：「你覺得有幾個人會在螞蟻剛剛開始行動的時候，就單獨揪出某一隻螞蟻殺死呢……」

「可你沒想到螞蟻能變成人，最終站在你面前，他和你幾乎一樣強大，導致你們已經沒有辦法互相動手殺死對方了。」地龍同樣看著下方說道，「這對你來說同樣是個預料之外的事情吧？」

「哦……？」青龍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地龍，「我從沒意識到，原來你是個這麼愛講話的人嗎？」

「自從知道被你看穿了之後，不知道為什麼……我居然放鬆了很多。」地龍「嘿嘿」笑了幾聲，「這麼久以來我連睡覺時做的噩夢，都是你得知我的身份之後，將我的頭扭了下來。」

「所以你忽然的開朗是源於什麼？」青龍說道，「你覺得我不會殺你了？」

「不。」地龍搖搖頭，「只是我知道自己死定了，所以現在怎麼裝都沒有用，只想坐著歇一會兒。」

「哈，有點意思。」青龍托著腮，低頭看著下方來來往往的人，「我沒有想殺你，你卻覺得自己死定了。」

「是的，自從成為了「生肖」，留給我自己獨立思考的時間很多。」地龍說道，「我也因此想明白了許多事。」

「比如呢？」

「比如在這場遊戲里，就算你不殺我，我也會死。」地龍笑著看著下方的人，一臉無所謂地說道，「我有預感，有人會和我「賭命」。」

青龍聽後同樣面無表情地問道：「那齊夏不救你嗎？」

「齊夏就是其中一個人選。」地龍回答說，「他有可能會親手殺掉我。」

「那我真是理解不了了。」青龍嘆了口氣，「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關係呢？你們願意為了他的計劃而死，就算他什麼都不知道，就算他會親手殺死你……你也覺得無所謂嗎？」

「說實話……」地龍皺著眉頭笑著，「我很怕疼，也很怕死。但是有些事都是這樣，怕著怕著就不怕了。疼痛也是這樣，痛著痛著就習慣了。」

「我果然理解不了這些「人性」。」青龍說道。

「齊夏讓我們多活了幾十年。」地龍說道，「這還不夠嗎？我們二十多歲的年紀來到這裡，摸爬滾打的活了五六十年，每一個人都是已經可以老死的年紀了。」

「老死……？」

「對呀！」地龍露出盈盈笑意，盯著青龍說道，「你不知道我多懷念，懷念那一場紀念我們「老死」的聚會……齊夏說過，那天我們喝夠了酒睡醒之後，每一個人就等於「老死」了。」

青龍扭過頭來看著地龍眉飛色舞地講述，顯然有了些興趣。

「那一年的我們算了算，有的人九十多歲，有的人八十多歲，還有的人七十多歲。這世上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什麼時候「老死」，但是我們可以，我和那些像家人一樣的同伴選擇在同一天「老死」。那一天之後，我們便投入到了「生肖」的隊伍當中，你問我們為什麼視死如歸，可對於我們來說，我們早就已經老死了。」

「有意思。」青龍點點頭，「我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，你們每個人不僅自己選擇了「死亡」，甚至還是用「老死」這種凡人獨有的方式。」

「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嗎？」地龍依然在笑，「我們的身體沒有任何變化，可是思維和記憶已經足夠蒼老了，像我們這種真正的「怪物」，就算沒有頂著這一身皮囊，也已經無法融入到現實世界當中去了。」